拟像、仿真与自我投射:太平洋岛民“飞机神教”与“川粉现象”的分析与思考
封闭激发出来的妖孽
总是有着不同的模样
讲点我在餐桌上与我家小朋友们讲的故事,
听懂的点个赞,转个发。
听不懂的或是拒绝听的,留做将来验证用吧。
神的降临
1941年12月7日,日本不宣而战偷袭美国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
1942年6月,中途岛海战爆发,日军损失4艘大型航母、250多架舰载机及3,500多名训练有素的军人,成为了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
随着美军开始在太平洋上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反攻交战,
为了实施“蛙跳/跳岛战术”,美军开始在很多南太平洋上的原始小岛上建立【前进基地】。
于是美军大量的登陆舰、货船来到这些原始小岛,在小岛上建立起了中转机场,
接着大量的运输机在岛上的机场频繁起降,源源不断地把军火和给养(包括巧克力、可乐、午餐肉和香烟等等)从本土运送到这些小岛上,再由小岛出发运往前线。
而这些原始小岛上原本生活着一些还停留在原始社会的原住民,由于这些岛屿地理原因导致长期以来与世隔绝,在美军到来之前,他们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
在他们看来,这些降临到岛上的美军——这些“神人”是非常神奇的:
——“神人”与象山一样巨大的船一起浮现在海面上,从船上下来会自动行走的巨兽,“神人”骑着巨兽建起了高高的塔楼、平整的地面,然后召唤来从天而降的巨大轰鸣的恐怖大鸟,大鸟送来了许许多多的物品,
——这些奇怪服装的“神人”有的头上罩个外壳在跑来跑去,有的手上拿着一个会说话的盒子,有的拿着神刀可以瞬间切开树木,有的举着魔火棍可以一下就打死了野兽,而最经常的是,这些“神人”会一群群地每天列队,举着魔火棍行走,口中还会一遍遍高声喊着咒语…
——最重要的是,这些“神人”他们还会非常友善地发给这些围观的原住民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短缺的美味的食品(巧克力、可乐和午餐肉等等)。
在原住民看来,这些“神人”每天无需去辛苦的打猎,只要每天早上列队,喊着咒语,然后拿着盒子跑来跑去,就能召唤来从天而降的恐怖大鸟给他们送来好吃好玩的神物。
神的离去
原住民们可以理解他们手中的弓箭、石斧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他们可以理解他们需要辛苦地种地打猎,才能得到食物。
但是他们无法理解“神人”的东西是怎么来的,他们无法理解“神人”的食物是怎么来的。
面对这些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的现象,
于是他们相信这肯定是神派来降临在这里的,那些他们无法理解的神奇的物品都是神灵,
——那巨大的恐怖鸟之神,总是会给他们一次又一次带来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
特别是,在“神人”之中原住民还看到了和他们同样为黑色肤色的人(美军中的非裔士兵),于是原住民激动地找到了理由:
——嗯,一样的肤色,肯定是这样,没有错,这一定是我们的祖先升天成了神,再与这些神(包括恐怖鸟之神)一起降临到这里,赐于我们永远都不会短缺的神奇物品…
于是,原住民们将这一切都奉为神灵。
一两年后,战争结束了,美军再也不需要这些原始小岛上的前进基地了。
于是,美军拆除了所有的建筑,带走一切,坐上运输机与运输舰离开了这些小岛
——与之一起离开的,自然还包括那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短缺的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
原住民们看着这些“神人”突然间就这样地离开了消失了。
对于原住民们来说,
整件事情就是:
众神在某一天降临到这里,为他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后,突然有一天,众神又收回了一切,遗弃了他们。
召唤神
在亲眼目睹了“众神”的奇迹然后又消失后。
经过了反复的确认与等待,原住民们并没有发现“众神”重新降临的迹象,也更没有那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的出现,
但是他们又非常希望得到那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
于是原住民们就开始开始努力回忆当时“众神”在做什么,
一定是“众神”做了什么后,那些自己祖先一样的“神”做了什么召唤仪式后,才能够召唤出那有着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的恐怖鸟之神的降临。
于是原住民们举行了盛大的牺牲仪式,并尽其所能地通过他们的记忆,模仿着美军在岛上曾经的一切:
——他们学着美军的样子尽可能地整出了长长的飞机跑道的样子,在远处搭建了机场塔台的样子,再用木头与杂草制作出各种的飞机的样子,
然后他们有的戴着木头做的“耳麦”坐在“塔台”里,有的举着木头的盒子在“跑道”上跑来跑去,有的模仿飞机发出的轰鸣声,有的不停地重复做着美军引导飞机降落的手势,有的则模仿美军在飞机机翼休息的样子…
——当然,随着时代进步,他们还模仿出了直升机…
他们在胸口画上USA字样,拿着竹筒再在一头插上竹尖,模仿美军的枪支,每天开始列队“操练”,
——当然,也有用木头做的,模仿机枪的,也有模仿电锯的…
原住民们所有做的一切“高仿物品”与“高仿仪式”,这些事实上的“行为艺术”,目的自然是希望重新召唤回那有着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的恐怖鸟之神。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物品,这些美军行为的意义,
但是他们相信,通过这种【拟像与仿真】,他们就可以重新与“众神”取得联系,从而重新召唤回那有着无穷无尽的食物与礼物的“恐怖鸟之神”。
分化与宗教化
在美军离开后的十几年里,这些小岛上的原住民们一直进行着这样的召唤仪式,
原住民们一次又一次地将这种仪式【神圣化】、【宗教化】,并自身原有的一些文化融入到其中,
这些小岛上就因为相同的美军的出现与撤退,而慢慢地出现不同“宗教”,
但,这些“宗教”的主题是高度相似的:
“世界将出现可怕的灾难终结,神或祖先将出现,并开启曾有过的天堂之门…”
但是,无论这些“宗教”多么积极地召唤,【恐怖鸟之神】却从来也没有再回来过。
慢慢地,有些原住民的信念开始产生了动摇,开始怀疑这种宗教。
但有的原住民则转向更加不可质疑、更加狂热的崇拜中——从拜飞机演变成拜某个具体的个人。
——也就是将【拟像与仿真】更加与具体的个人对应起来。
其中有一个小岛——Tanna岛,
就是很明确化地信仰起一个名为“John Frum”的宗教——他们认为一名叫做“John Frum”的美军黑人士兵就是神的化身。
——有人推测,可能当年有一名叫做John的美军黑人士兵跟原住民介绍说他是来自美国的John(John from America),然后原住民就误以为John From是他的名字。
到了每年的2月15日,信奉这个宗教的原住民都会来到岛上的火山脚下,对这名美军黑人士兵进行崇拜。
——虽然一年一年的崇拜依然没有召唤来美军的运输机,但这些奇特的仪式成为了Tanna岛新的宗教信仰延续了下来,
年轻的信徒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听上一代的长辈说,这样做可以为他们带来神的保佑。
于是,在美军登岛到撤离,这不到几年的时间,就在这些封闭的人群中建立起了新的“宗教”信仰。
Simulacra & Simulation
《Simulacra & Simulation》(拟像与仿真)
是作家/哲学家Jean Baudrillard在1981年所写的一本书。
这本书试图审视【现实】、【符号】和【社会关系】之间的关系,
特别是对构建【想象共同体】的理解,以及所涉及的文化和媒体的存在意义与象征意义。
听起来就很别扭,很晦涩难懂,是不是?
顺便说一下,在《黑客帝国》(The Matrix)的拍摄时,导演强制要求每个演员都要看过这本晦涩难懂的书。
而在电影中,还给了这本书一个特写。
群体是需要一种【想象共同体】的,而这种【想象共同体】映射并呈现着群体的个体愿望——自我诉求的模样。
这种自我投射
越是无知,越是容易诱发【拟像与仿真】,
越是封闭,越是强化这种【拟像与仿真】,
越是失落恐惧,越是追求【拟像与仿真】。
原住民们对世界的动荡一无所知,他们的无知使得他们面对美军带来的一切,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
原住民们原先也有自已的文化与宗教,但是美军带来【巨大的反差】,直接【摧毁】了他们原有的体系,
所以他们只能寻求找到任何一点的相似的东西来做为理解/解释,哪怕只是相似的外在【拟像】。
这种【拟像】会在封闭环境下迅速强化为一种自我不断确信的【仿真】,从而回避任何的质疑。
比如,美军中的黑人,虽然与太平洋岛民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基因细分来看也不是同一支的。
但是,当自我诉求投射时,会自动寻找任何相似的外在【拟像】,并且迅速强化为一种强烈的【仿真】确信。
——同样黑的皮肤,就成了投射的唯一立足点,而且不容质疑。
而这种强烈的推动力,则源于原住民们被摧毁原有体系后所产生的巨大的失落与恐惧感,这种巨大的失落与恐惧感往往压倒了理智。
“川粉”
无知、封闭与失落恐惧,是出现这种荒谬的“宗教化”的因素。
如果把一名聪明的原住民带到美国俄亥俄州的工厂里,他就了解到飞机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当他【知道】了——即不再无知,不再封闭,也这再失落恐惧,那么他就不会去崇拜飞机,更不会去崇拜“John Frum”的宗教。
而如果继续停留在【无知、封闭与失落恐惧】中,没有“John Frum”也会有“Trump Frum”…
事实上,
对于“红脖子”,我一直不太看好。
他们人可能很善良,但是他们的眼界与知识面是不足的,而他们的认知圈子也往往是封闭的。
——甚至于,相当多的“红脖子”在从前,其实反而是民主党的基本盘。
他们是因为巨大的【利益受损】而跳转立场,他们的思维底色与逻辑认知,其实并没有变。
比如民主党左派搞的“全球化”对他们就业的巨大冲击,比如“政治正确”对他们言论自由的巨大约束,还有华盛顿形成的“官僚利益集团”的不作为甚至是反作为,
比起二战后相当多的红脖子曾经的岁月,这种巨大的、摧毁性的【巨大的反差】,直接【摧毁】了他们原有的体系,
认知不足,圈子封闭,再叠加摧毁性的失落与恐惧,使得他们需要尽快地寻求到一个自我诉求的投射对象
——那怕哪怕只是相似的外在【拟像】。
由于【拟像】指向的是民主党左派,所以他们痛恨民主党,
由于【拟像】指向的是华盛顿“官僚利益集团”,所以他们痛恨“官僚利益集团”,
而这时,如果有人能够让他们相信,自己与他们有任何的“相同”点——就象岛上的原住民们相信“John Frum”的皮肤和他们一样是“相同”的黑,
——比如因为对所谓“建制派/官僚利益集团”太过失望,而川普被当成是“利益集团之外的人”的投射对象。
——比如川普故意通过穿大一号的衣服,从细节上暗示并诱导工薪民众的认同的拟像(工薪阶层往往没有完全合身的衣服)…
那么,这种【拟像】会迅速地强化成【仿真】,并且不容质疑,进而形成对某个个人的崇拜。
这种现象,就是“川粉现象”,
——“世界(美国)将出现可怕的灾难终结,神或祖先(川普)将出现,并开启曾有过的天堂之门(从前的中产生活)…”
对比一下,看看这是不是典型的因为【无知、封闭与失落恐惧】进而形成针对个人的崇拜的“宗教”?
再看一下,形成这种不容质疑的“宗教”用了多久?
——于是,不到几年的时间,在这些封闭的人群(红脖子或是立场跳转的)中就建立起了新的“宗教”信仰。
餐桌上的聊天
会最终形成这篇文章,
是因为我昨天在吃饭的时候,和我家小朋友小孩边吃边聊时讲到【细节的重要性与局限性】,兼讲到拟像与心理建设,
其中讲到只要有精细的细节设计,民众可以被诱导将自我诉求投射到一个拟像上,
然后就举了川普为例,
比如川普其实是个富三代精英,和“红脖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川普为了达到这种“认同”的【拟像】,他就故意把衣服穿大一号,把领带故意留着很长,
——从细节上暗示并诱导“红脖子”/工薪民众找到“认同”的点,也就是【拟像】的立足点
——“红脖子”/工薪阶层往往是购买成衣,没有完全合身的衣服,通过这种“不合身”的暗示,将这种“相同”形成一种投射的立足点。
于是“红脖子”就自动忽略了川普与他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进而通过“不合身”的暗示将自我诉求投射到川普身上。
但是,接着我再和他们说,
这种细节上的【拟像】很重要,但是也很有【局限性】。
比如小岛上的原住民们,在多年召唤仪式“不灵”,即没有兑现诉求的情况下,有一部分人就会抛弃这种投射。
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强化成【仿真】,并且不容质疑,进而形成对某个个人的崇拜。
如果这种认同的【拟像】背后的【诉求】没能兑现,
那么就会出现两极化的强烈分化,
一部分人认清了这是【拟像】,进而强烈不再相信,
另一部分人则强化了自我催眠,进入【仿真】的“宗教化”,并强烈抗拒任何唤醒的行为。
正如有人所说的:
“从2016年开始至2020年期间,我们一直以为川爷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后来再看着他从2021年到2024年,最后来我们逐渐明白了,他根本不会下!是我们想多了…”
说上面这句话的,属于抛弃这种投射的【拟像】的人,
但同时,还有更多的原住民们,则转向不容质疑,把任何一切可能的东西都当成“川普必胜”的仪式。
一如“川粉”们到处转发的下面这一图,
是不是象极了木头做的飞机、耳麦、对话机、步枪、机枪、电锯,还有那大大的、写在胸前的USA…